Thursday, March 28, 2013

教育不是应试








教育不是应试


    “考试考不出热忱,考不出责任心,考不出使命感,考不出沟通力,考不出领导力。考试当然也考不出有远见、有企图心、有决策能力的领袖。考试更考不出一个人的品格、品味,至于艺术、文化教养内涵,更是统统考不出。”

——台湾观光教父严长寿



  教育界存在着一个既诡异荒谬,却又稀松平常的现象。

  会议上,校长会师,谈论的总是去年的UPSR成绩如何如何,今年的展望又如何如何;课程中,教师聚首,话题也离不开去年手下出了多少个A,今年又有多少潜在的A。成绩拔尖者春风满面,侃侃而谈,传授应试绝招;成绩不如人者低头静听,将绝招默默记下,下定决心在自己学校复制成功。

  此刻的他们热血沸腾,内心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打算好好在学校大干一场,誓要让今年的UPSR更上一层楼。接着,一个个会议召开,商讨如何提升UPSR成绩;一项项课程举办,传授教师应试教育的秘诀;一场场讲座展开,教导学生如何有技巧地回答UPSR试题。

  学校的活动,以UPSR为轴心。能马上见效的,办!不能立竿见影的,慢!于是,补习时间越来越长,模拟练习越来越多,课外活动越来越少。师生一起卧薪尝胆,咬紧牙根,期盼着放榜日的春暖花开。

  校长用心吗?用心。教师积极吗?积极。学生认真吗?认真。然而,即使用心、积极、认真,即便真的在UPSR扬眉吐气、硕果累累,就表示我们的教育工作成功了?就表示,我们无愧于“教育工作者”的身份?有没有一种可能,UPSR意气风发的背后,我们却离教育更远了?

  宏观来说,UPSR是全国统一考试,是用同一把尺来度量背景各异的无数学生。这样的一把尺,真能做到客观与公正?微观来看,从拟题、应考,到批卷、定标,其中充满无穷变数,包括试题的有效性、考生的应考状态、考官批卷的标准性等等。最终出现眼前的成绩,真能准确标示考生的真实水平?

  应当认清,考试只是国家评估学生在某一阶段的学术水平、探测国家教育概况的一种工具。它并不完美,并且存在许多无可避免的缺陷,甚至可说,它只是一种无可奈何、别无选择下的选择。考试,充其量只能是“教学的参考之一”。它不该是“教学的主要参考”,更不能是“教学的唯一参考”。教育绕着考试转,肯定要出问题的。

  应试教育下,受害的不仅仅是学生,还包括用心、认真的教师。教书三十载的中国教育家吴非写过一段让我读来惊心动魄的文字,“相当一批教师一生中知识水平最高的时期,就是刚刚毕业的那几年,面包刚刚出炉,‘色香味形’俱佳。而由于应试教育的熏染,很多教师在繁重的重复劳动中疏于学习,新的观念新的知识对他没有吸引力,他已经成为庞大的考试机器上的一个部件,成为应试教育流水线上的一个操作工。在教学方面,他只要带两轮教学,那些经验和技巧足以应付低水平的中考和高考。于是,他很可能停滞徘徊在起点附近,不思进取;而僵死落后的评价机制会很快给他带去显性的利益。在那样一种状态下,初出茅庐时的教育理想很快消磨殆尽,教学激情随之消磨一空,更不用说什么教学风格了,偶尔有过的那一点课堂魅力不过是昙花一现。”

  回到现实,我们是否能完全无视考试?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么做似乎不太实际。然而,我还是希望教育工作者能在一定程度上蔑视考试。应试技巧要教,但不能只教应试技巧;模拟练习要做,但不能只做模拟练习。我们要有“教育梦”,要知道考试只是过程,孩子的成长才是目的。眼前的成绩只是幻影,人生的幸福才是真实。

  人文学者钱理群教授曾以两句话形容一个人最合理的生存状态:“脚踏大地,仰望星空。”希望师长们也能如此,在现实的应试洪流中能站稳脚步,生存之余时刻铭记“教育”的精神,时刻提醒自己:我们不是机器,我们是点灯人!




此文刊登于:《联合日报》28.3.2013


Friday, March 15, 2013

公开课,让教师回归专业







公开课,让教师回归专业


    蓦然,你会发现,借助公开课,你所成就的,绝不仅仅只是几节‘代表作’。公开课成了你生命试炼的地方,并且循着这样的路,你脚踏实地走向了日常课堂的厚实,乃至成就了人生的厚重与精彩。

——中国特级教师窦桂梅



  2013年3月2日,我有幸出席了“马来西亚华文教育回顾及未来方向讨论会”。会上,立卑师范学院黄先炳博士做了题为“推广常态公开课——我对教师专业成长的建议”的报告,引起了广泛关注。

  黄博士首先展示了两幅图,尝试描述当今教师的窘境。第一幅图是在沙滩上,一位球员正盯着眼前的排球,躬身做出救球动作,认真专业;第二幅图是在舞台上,一位面貌模糊的小丑,望着数颗腾空飞起的小球,焦虑不安。黄博士说,若一位教师能全神贯注于教学事业,一定能有所成就。但是,当眼前出现太多与教学无关的繁琐任务,教师将如小丑般疲于奔命。他们将所有精力耗在接好所有的球,最终连自己为何接球也忘了,甚至迷失于那颗真正必须接好的球面前。

  听及此处,我不禁想起学校一单单没完没了的文书工作,领导一个个可有可无的会议,官方一项项不知所谓的课程,当真心有戚戚焉。成天奔波于写报告、填分数、开会议、上课程之间,生命是一天一天走过了,看上去也颇积极充实,但与教师的“专业”似乎渐行渐远。我们出席了无数培训课程,却在课堂上照本宣科;我们弄出了有条不紊的文件夹,却以作业练习敷衍学生;我们开了无数会议,却无暇备课与反思。于是,我们成了一流的秘书,九流的教师。

  学校到底不是工厂,教师究竟不是厂工。一个教师是否专业、是否优秀,不在于他弄出了多少文件夹,出席了多少会议,上了多少课程,而在于他的课上得如何,对学生产生何等影响。在现行的教育体制下,师生的交流极大程度上发生于每一天的课堂之中。课堂的质量,决定了教育的素质,也标示着教师的专业。把课上好,应该是一位专业教师的基本条件。弄清了这点,尽管我们无力让众多“小球”停下,但至少能清醒地认出其中最重要的一颗,进而将它接好,让自己回归专业。

  与纸上谈兵的会议、高耗低效的课程相比,公开课无疑是一个更理想的培训方式。所谓“公开课”,其实就只是打开教室的门,邀请同行进来观摩,课后互相交流,籍此提升彼此的教学能力,如此而已。

  日本教育学者佐藤学先生建议,让学校的每位教师一年至少开一节公开课。打个比方,若学校的华文科有六位教师,每位教师一年开一节公开课,邀请科内的同道观摩评点,那每位教师每年就有了六次的研课机会。而这六次的研课机会,不仅能让教师围绕实际的教学问题进行研讨,提升彼此的教学能力,还能保持教师对课堂的热忱与追求,更能将教师群打造成相互切磋的学习共同体。

  上公开课的教师,会比平时更用心备课;听公开课的教师,也能从同道的课堂中获得启发。两者相得益彰。而由于这样的公开课展示的是教师最切身最实际的问题,教师必然也更能投入其中,化被动为主动。再说,只要教师敞开心胸,以自身的专业成长为前提,接受并包容一切批评与建议,公开课在实行上也并不困难。

  让教师回归专业,让教育回归专业。推广公开课的意义,大概就是如此吧。




此文刊登于:《联合日报》15.3.2013


Saturday, March 9, 2013

问题儿童的问题




  有人说,儿童的其中一个特征就是问题多。“为什么天空会有云?为什么飞机会飞行?为什么月亮有时圆,有时又不圆?”卡通片《十万个为什么》的主题曲唱出了小家伙们心中的疑问。 

  有疑问,表示我们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显示我们一直在用心观察生活,也意味着我们想知道得更多的上进心。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就说过,“一个好的问题往往比答案更重要,因为答案或许只是数学或实验技巧而已,而提出新的问题,新的困难点,需要有创意的想象力,这才是真正的进步。”毫不夸张地说,有了疑问,才有了进步与提升的可能。 

  然而,学校里许多“问题儿童”提出的问题,却让我忧心重重。 

  听写时,他们会问:“老师,需要画边线和写上日期吗?”;上国语课时,他们会问:“老师,生字的意思需要抄进生字簿吗?”;上数学课时,他们会问:“老师,这些练习需要写算草吗?”;下课时,他们会问:“老师,地上有垃圾,需要丢进垃圾桶吗?”;放学后,他们会问:“老师,椅子需要排回原位吗?” 

  乍看之下,同学们的提问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一些老师还会夸他们用心、细心、关心。最初我也没什么在意,以简单一句“需要”或“不需要”回应,他们也按我的回答行事。久而久之,我开始思考,这些问题到底有没有必要提出?同学们又为什么会提出这些问题?这些问题,真是他们因为好奇,因为想了解更多而提出的吗? 

  很明显,这些问题并没有闪耀着爱因斯坦所说的“有创意的想象力”。 

  我大胆推测,“问题儿童”们之所以提出这些问题,完全是因为懒惰思考。他们关注的是“要做什么?”而非“为什么这么做?”。说得难听一点,他们也许在不自觉中变成了一台机器,你只需要告诉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至于为什么这么做,这么做有何意义,他压根儿不感兴趣。 

  听写时需要画边线和写上日期,是为了让簿子显得更整齐美观;把生字的意思抄进簿子,是为了当下的学习并方便以后的复习;写下数学算草,是为了让自己和老师知道答案从何而来;至于捡垃圾和排桌椅,则都是为了照顾课室的整洁与卫生。 

  这些行为背后的原因,应该不难理解吧?清楚了原因,还需要再请示老师吗? 

  有疑问是好事,但那疑必须是百思不得其解的“真问题”,而不是因为懒惰思考而随意提出的“伪问题”。 

  因此,当你们问我问题,而我反问“你说呢?”时,请不要生气,也别不耐烦。我无意戏弄,只希望你把多一些思考留给自己,做一个爱思考、有智慧的人。


Sunday, March 3, 2013

以学生为主体







以学生为主体


    为了让儿童自由发展,我们放弃了所有管训、指导、约束和一切道德训练与宗教教育。我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即儿童的天性是善良而非邪恶的。他们天生是聪明和现实的,只要成年人不去约束他们,他们便会尽其可能去发展自己。

——夏山学校创始人A.S尼尔


  近年谈到教育改革,都绕不掉一个核心的教育观——“以学生为主体”。这样的教育观要求教师不只备“课”,更要备“学生”,任何教学的设计都得从学生的实际状况出发。换句话说,教育的质量,不在乎教师教了多少,而在于学生究竟学了多少。 

  然而,“以学生为主体”的理念该如何体现?大家也许有各自的诠释。 

  有者说,应投其所好,在教学中充分调动学生的兴趣;有者说,应让学生多发言、多参与活动;有者说,应激发学生思考,产生师生间的双向交流。这些说法都各有价值,然而它们都仅停留在课堂教学的层面。坦诚地说,这些细节上的转变给我的感觉更多的是教师在“讨好”学生,学生其实并未真正成为学习的主人。 

  走笔至此,我不禁想起两本有关教育的书:《窗边的小豆豆》和《夏山学校》。 

  日本作家黑柳彻子在她那本著名的《窗边的小豆豆》里,回顾了自己的校园生活,也为我们描述了一所别具特色的学校——巴学园。在巴学园,各个班级并没有统一的上课时间表,没人规定现在是什么节,待会儿又是什么节。只要你能完成当天的学习任务,你想从任何科目开始都行。 

  于是,当上课铃声响起,你会见到一些同学在做科学实验,一些在解数学题,一些则在阅读语文读本。然而不管是谁,都能从自己最喜欢的科目开始一天的学习。而老师呢,则游走于学生之间,静静地观察,适时地指点。巴学园的小林校长深信,如此安排除了能调动学生主动学习的精神,老师也能从学生的表现中,慢慢发现他们的兴趣与天赋。 

  来到英国的夏山学校,情况就更有趣了。夏山学校的创办人尼尔说过,“不应该让儿童来适应学校,而应该让学校去适应学生。”对于是否上课,夏山的学生拥有完全的自由。他们可以选择上课,也可以选择不上课,如果愿意,他们甚至可以完全不上课。在这里,上课时间表主要是让教师知道自己何时该进班教学,对学生来说只是个参考。这门课,你想上就去,不想上也可不去。 

  乍看之下,这似乎有点荒谬,有点不负责任。怎能让孩子不上课?长久下去,不会落得一事无成吗?若你读过《夏山学校》,相信会深深折服于尼尔校长的教育智慧。尼尔认为,学习是主动的,若一个人无心向学,即使身处教室,学习效率也不会高。许多时候,他们还会试图以干扰教学为乐,影响他人学习。与其如此,不如让无心向学的他们到教室外尽情玩乐,尽情发泄。再说,夏山学校有辽阔的草场、设备齐全的木工房与图书丰富的阅览室等,不想上课的你无论到何处,都有学习的机会与空间。

   而当你终于玩得厌倦,开始想尝试去上一堂数学课,去听一堂文学课时,课室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无人威吓,无人强迫,此时踏入课室的你,将是主动而兴致勃勃的。不妨想象一下,整间教室都是主动进来学习的人,那时还会有所谓的“纪律问题”吗?教师还需要进行所谓的“课堂控制”吗? 

  创办于1921年的夏山学校,以独树一帜的办学理念打开了世人的想象框架,以数十年的历史证明了此一教育理念的合理与进步。这一边厢,无数的“问题学生”走进了夏山;那一边厢,无数的杰出人才从夏山走出。尼尔校长“让学校适应儿童”的理念是否符合实际?一批批热情、创新、乐观、积极的夏山毕业生给出了他们的答案。 

  自由教育,要求的是对儿童天性的绝对信任,对儿童成长的无比耐心,对儿童教育的透彻理解。马来西亚没有巴学园,也没有夏山学校,但每位教育工作者都能从这两本书中得到相当的收益。它能让我们重新看待儿童,重新思考教育,重新检讨自己。




此文刊登于:《联合日报》1.3.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