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June 27, 2013

童心的屠场?






童心的屠场?


    “许多孩子在他们童年的早期像小鸟一样可以快乐地在天空中自由地飞来飞去,他们把自己想象成许多不同的角色,从满脸污垢的小捣蛋鬼,到展翅高飞的雄鹰。可是,几年学校生活之后,他们大多数再也不能像鹰一样自由飞翔了,他们已变成了缪斯天性意义上的残废人。”


——挪威音乐学教授布约克•沃尔德



  先讲一个故事。

  一位讲师带着六岁的儿子和六年级的侄儿出外游玩,见某处设有攀岩区,两个小孩跃跃欲试。于是讲师买了票,两个孩子即开始攀岩。不到十分钟,眼前的“奇景”让讲师目瞪口呆:身材矮小的儿子眨眼间凭自己的创意已成功登顶,高头大马的侄儿却仍在初始阶段瞻前顾后,不时回望,等待大人的指示行事。身边的友人拍了拍讲师肩膀,“要珍惜哦!这孩子就要入学,几年后就看不到这情景咯。”

  数年过去,当初那六岁的儿子已经上中一了。与家人同游云顶高原,儿子远远望见攀岩区,忆起从前,又要求父亲让自己攀岩。讲师一笑,买了票,儿子开始攀岩。十分钟过去,儿子仍在起始区举步维艰,每跨出一步前都要回首咨询父亲,得到指示后才敢行动。讲师想起友人的话,不禁莞尔。

  这是真人真事,而故事中的讲师就是我的老师黄先炳博士。这则故事生动传神地描绘了儿童文化与学校文化的矛盾与冲突,而儿童文化在学校文化的挤压下终于升起了白旗。挪威音乐学教授布约克•沃尔德曾对比儿童文化与学校文化,说前者是“创造”、“平等的”、“自由不羁的蔚蓝色小马”,后者则是“重复”、“有等级的”、“已经安了辔头的马”。教授更进一步指出,“学校是一种从事系统地压抑儿童天性活动的机构”。

  不妨回首我们的教育现场,审视我们的日常教学活动。从课程到作业,测验到考试,周会到课外活动,似乎样样都以校方的意愿为主,学生只能被动地跟随与服从。上课铃声响起,教师走入课室,宣布学习内容,学生意兴阑珊地掏出课本作业;考试前夕,教师发下考试范围,学生无可奈何地跟着范围备考;学校活动,校方拟定流程与内容,学生亦步亦趋按表操练。

  不交作业的,就是懒惰;不专心听讲的,就是消极;不遵从指示的,就是顽劣。在这里,似乎没有“兴趣”可言,亦无“情绪”可讲。你不能说你没兴趣,也不能说你不想学,更不能说你不要学,尽管你是真心的。在这里,一切都是命令,你只能服从,服从,服从。当一切学习都只为了应付命令、完成任务,要如何从中获得喜悦、培养兴趣、点燃热情?

  曾有教师朋友问我,最喜欢校务内的哪项工作?又最讨厌哪项任务?我想了想,说最喜欢自己主动去做的工作,最讨厌校方指派的任务。朋友点点头,说自己也不敢过份叮咛学生读书,怕原本兴致勃勃的学生在反复叮咛下反而把读书视为任务,失去了阅读带来的单纯愉悦。

  我其实很疑惑。各领域的专家学者都说:学习是人类的本能,儿童对未知充满无限好奇。可学校却似乎认定,学生是不可能主动学习的。没有惩罚,学生不可能完成功课;没有考试,学生绝不会用心学习;没有藤鞭,学生必定无法无天。我们把力气都花在管束学生、提防学生、恐吓学生、强迫学生,却置他们的“学习动机”于不顾。

  行将搁笔之际,班上的尖子生通过面子书询问,明日是否因烟霾停课,我说不确定。不想她竟接着说:“保佑明天不用上课。”我苦笑了一下,调侃道:“这么讨厌上学哦?”

  “你也是想的,不是吗?”

  我愣住了。
 





此文刊登于:《联合日报》27.6.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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